天吳
《海外東經》:……朝陽之谷,神曰天吳,是為水伯。……其為獸也,八首人面,八足八尾,背青黃。
狂風強拂的高草中,隱隱透出斑黃毛色,在這灰濛濛的大雨天顯得冶豔。少女伏在虎皮之下,匿身折了腰板的草叢中,屏息望著眼前滾滾的流水。
颱風在昨晚找上這個水岸邊的小村莊,清晨之際,風雨達到高峰。那時起,少女便在這條無名川邊等待。
她的手裡握著粗製的木弓,腰間還插著一束箭,凌亂的尾羽很難讓人相信能在這種天氣中破空,但少女的眼睛穿過斜風躁雨,直盯著水流。
一個月前,她的哥哥在這裡被暴水吞噬,留下即將足月的妻子。
水,有水神。從小她就這麼聽長輩說,人面而虎身,八尾化八川灌溉這片平原,八面觀八方守候這個氏族,只有在無名川水勢最盛之際,祂才會現形川中。上一次颱風,不及返家的哥哥喪生在水神的一尾中。
草叢外望的沙洲上有了動靜,黑水灰沙上一個豔黃的影子,八隻掌爪踏著優雅的腳步,除了沙洲上幾不可見的足跡外,祂的出現沒有一點聲息,八尾在風中開展為扇,不被雨勢折損的光麗。
祂在川中踱步時,其中一張臉與少女相遇了。
那個瞬間,少女鬆開手中的弦,箭響湮沒在大雨中,白影在空中畫過一道歪斜的弧形,落在水神駐足之處曳地的一尾上,與少女對視的雙眼一眨,長尾抖落細箭,原來那支箭打從一開始就只插在水神茂密的毛髮間。
少女從草叢中站起,覆住她纖巧全身的虎皮擋住風雨,讓她在這等雨勢中維持視力,遠高過她頭頂的草此刻被狂風壓彎,她能清楚見到靠近自己的神,就連轉向少女的八個面容上眼睫滴落的水滴都行,她高舉木弓,拉滿弓弦,再一次放箭。
弓箭挾著幾乎聽得見的破空之聲急馳向十六隻眼睛之一,然而前掌一揚,便半途夭折,少女似乎看見了瞬間伸出的指爪反光,而水神端麗澄澈的眼睛一隻也沒眨。
虎皮少女立刻再搭上箭,瞄準的依然是同一隻眼睛,就算祂正在接近,就算射中一隻還有十五隻,少女仍然目不轉睛。
然而,大水在滿弦之前淹過少女。
黑水捲上全身那一刻,她才發現之前暴雨有多吵雜,她在沒入水中瞬間閉上眼睛,無名川中一無所有,她只感覺自己在翻滾,她的小村消失了,她的族人消失了,她也消失了。
「妳,來這裡尋求什麼?」
她沒有聽見聲音,但是聽見話語。
「被妳吞下的,我的哥哥。」
沒有開口,但她深深吶喊。
「哥哥不是妳的,他生於無名,歸焉無名,水養人,吾食人,吾為水,水亦為吾,於是生死盡歸一所。」
「但是.......」少女還要說話,但大水湧入她的口鼻,她掙扎著,然後聽見最後一句話。
「快回去吧!妳的姪兒誕生了。」
少女的膝頭尋到土壤,於是在水邊立起,吃水的虎皮滑下肩膀,她見到遠方透出灰雲的微光,也許,還聽到了嬰孩的哭聲。
颱風在昨晚找上這個水岸邊的小村莊,清晨之際,風雨達到高峰。那時起,少女便在這條無名川邊等待。
她的手裡握著粗製的木弓,腰間還插著一束箭,凌亂的尾羽很難讓人相信能在這種天氣中破空,但少女的眼睛穿過斜風躁雨,直盯著水流。
一個月前,她的哥哥在這裡被暴水吞噬,留下即將足月的妻子。
水,有水神。從小她就這麼聽長輩說,人面而虎身,八尾化八川灌溉這片平原,八面觀八方守候這個氏族,只有在無名川水勢最盛之際,祂才會現形川中。上一次颱風,不及返家的哥哥喪生在水神的一尾中。
草叢外望的沙洲上有了動靜,黑水灰沙上一個豔黃的影子,八隻掌爪踏著優雅的腳步,除了沙洲上幾不可見的足跡外,祂的出現沒有一點聲息,八尾在風中開展為扇,不被雨勢折損的光麗。
祂在川中踱步時,其中一張臉與少女相遇了。
那個瞬間,少女鬆開手中的弦,箭響湮沒在大雨中,白影在空中畫過一道歪斜的弧形,落在水神駐足之處曳地的一尾上,與少女對視的雙眼一眨,長尾抖落細箭,原來那支箭打從一開始就只插在水神茂密的毛髮間。
少女從草叢中站起,覆住她纖巧全身的虎皮擋住風雨,讓她在這等雨勢中維持視力,遠高過她頭頂的草此刻被狂風壓彎,她能清楚見到靠近自己的神,就連轉向少女的八個面容上眼睫滴落的水滴都行,她高舉木弓,拉滿弓弦,再一次放箭。
弓箭挾著幾乎聽得見的破空之聲急馳向十六隻眼睛之一,然而前掌一揚,便半途夭折,少女似乎看見了瞬間伸出的指爪反光,而水神端麗澄澈的眼睛一隻也沒眨。
虎皮少女立刻再搭上箭,瞄準的依然是同一隻眼睛,就算祂正在接近,就算射中一隻還有十五隻,少女仍然目不轉睛。
然而,大水在滿弦之前淹過少女。
黑水捲上全身那一刻,她才發現之前暴雨有多吵雜,她在沒入水中瞬間閉上眼睛,無名川中一無所有,她只感覺自己在翻滾,她的小村消失了,她的族人消失了,她也消失了。
「妳,來這裡尋求什麼?」
她沒有聽見聲音,但是聽見話語。
「被妳吞下的,我的哥哥。」
沒有開口,但她深深吶喊。
「哥哥不是妳的,他生於無名,歸焉無名,水養人,吾食人,吾為水,水亦為吾,於是生死盡歸一所。」
「但是.......」少女還要說話,但大水湧入她的口鼻,她掙扎著,然後聽見最後一句話。
「快回去吧!妳的姪兒誕生了。」
少女的膝頭尋到土壤,於是在水邊立起,吃水的虎皮滑下肩膀,她見到遠方透出灰雲的微光,也許,還聽到了嬰孩的哭聲。